汉朝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中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一使人销魂的“顾”字,简直跟达芬奇笔下蒙娜丽莎的微笑如出一辄,让人回味无穷。古典艺术中讲究“空灵”,未曾着色的地方常常是浩渺的云天水色,画笔断处见精神。这位“绝世而独立”的佳人旁是一大片空白,这反而使她的回眸一顾显得更加神灵活现。蒙娜丽莎这幅画虽然有绰约的背景,但借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就会发现她的神思在远方,她的周围也是一大片空白。
人生在世,许多人都只蜗居一处,仅有立锥之地,然而心的领域却可以很大很大,“空白”其实就是一个人极致的生存背景。美国女诗人狄金森幽居一处,但她却可以从一株苜蓿和一只蜜蜂联想到一片辽阔的草原,于是,她就可以生存在一片草原的背景上。人只能蛰居一方,但其对自身生存背景的选择却有无数的可能性,这个背景可以是自家的四壁,可以是都市的霓虹或高楼,也可以是山川或荒原,由此而造成不同人的不同生存心境。当我想到遥远
文章来源华夏酒报的南美亚马逊河、非洲大裂谷、欧洲阿尔卑斯山跟我处在同一时空中对日月迎来送往时,我就感到惊愕不已,由此我生发出一种浩渺、荡漾的心境来。
人生的阅历归根结底是心理的阅历,因为时空和事件转瞬即逝。我想,也正因为时空和事件转瞬即逝,所以始终萦绕着自我的棉絮一样的“思想”,才是一个人人生的真正舞台。莫泊桑《项链》中的玛蒂尔德是可怜的,身处下层的她终日梦想着上流社会那些蒙着东方帷幕的贵宾接待室,她的梦想是令人窒息的。《红楼梦》中的林妹妹和宝姐姐虽同处在大观园中,但她们的思想背景是不一样的,林妹妹的思想背景是一片花枝摇曳的灵性的液态,而宝姐姐的思想背景则是一片殿堂般的秩序井然的固态。陶渊明虽然“结庐在入境”,但他的思想背景里“而无车马喧”,他还道出了造成这种思想意境的奥秘——“心远地自偏”。如果一个人生活在一种逼仄的环境中既无抵御压力的强劲神经,又无一条情感通道可以释放,那么终有一日,他清晨醒来会发现自己变成卡夫卡笔下的那只“甲壳虫”。
封建朝代期望通过繁文缛节的艺术装饰表达社会生态的繁荣,然而,人的个性被淹没在繁复的服饰和家具雕饰之中,这就构成了一种别样的封建。现代都市的酒吧期望通过艺术氛围和酒精而使人心得到一种释放,然而,花钱消费本身就是一种功利行为,叫人无法释放——所有在人伦中建立“思想”福地的企图终归绝望,至美的境界存在于“蓦然回首”间的发现。我们本能地奔波,忙碌于日常生活里,浑然遗落了那存在于大自然之中的另一个世界,那个真正属于我们存在背景的诗性的世界。这个诗性的世界,就是中国古典山水画中那片空灵的背景。
有时,乡间原野上的木屋不仅仅是一种建筑,更是完整的人生观的一种表达,它表达了东方“天人合一”的精神追求,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们也许同样有一种豁达的人生观,但城市抑制了这种人生观的完整表达,相反,大自然却蕴蓄着无数幽微的意绪。走进大自然,静谧生长的植物触发了我们潜意识的散发,使我们发现自身被抑制的部分。一个幽谷,一条涧流,一朵野花,它们存在的意义全在于我们的一瞥,而它们的存在也为我们烘托出一个完整的自我。城市的寂寞恰恰在于,我们没看见它的时候,它照样疯狂。
然而,不管城市多么逼仄和疯狂,不管人伦多么琐碎和压抑,我们仍将落土在祖辈们约定俗成的文化氛围之中而生生不息。正因如此,为自己选择生存背景的“思想”取向才显示何其重要。如果艺术有这方面的教化的话,那么它就是教会我们如何在自己生存环境的一草一木中发现整个大自然,就像南宋的山水画,择取自然景色的某个细微部位,反映的却是大自然的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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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