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锅源起于中国古代的庆典和祭祀,击钟列鼎而食是也。泰半由于青铜或铁器的不易得,钟鸣鼎食一直是贵族和富豪的的象征。王勃的美文里有“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的句子。而蔺相如对秦王说:“臣请就汤镬”,摆明就是要在秦王殿上DIY一人肉火锅。鉴于“问鼎”这个游戏昂贵而又复杂,随着冶炼技术的发展,鼎食不断地平民化和山寨化,“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火锅遂风行于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矣。
吃火锅,是一个群体性行为,人数宜多不宜少,绝对不宜少于两人。设若一个人去吃火锅,“围炉”固成笑谈,云雾氤氲之下,极有可能吃出举箸邀明月,对影成四人的悲凉气氛来。关于这一点,组织行为学(Organization Behavior)对组织定义完全可以转用来做吃火锅的人数限定: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个体,为了实现共同的目标而结合起来的一个行动一致的社会体。电话短信,面邀函请,组织了组织,吃将去也。由此推论,火锅所用的锅,也是宜大不宜小。2007年成都庙会做了一个直径12米,锅身高2米,烟囱高2米,可供80—120人共同进食的火锅,这固然颇为夸张,但时下坊间的那些自诩卫生、一人一锅、直径不到10厘米的小涮锅,就更不可取。恋爱中的男女尤其不能去。因为它不仅打破了火锅惯常的热闹格局,更为要命的是,它完全、彻底地破坏了恋爱中男女在“一个锅里吃饭”的美好憧憬。
火锅之美,在自己动手生熟自知,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在手快有手慢无,在混搭在迷乱,在爽!爱辣的,舌尖上痛并快乐着;喜麻的,极易从嘴唇的局麻升华为精神上的全麻。不解此中之味,中西各有一人。袁枚袁才子在《随园食单》之戒单里说道:冬日宴客,惯用火锅,对客喧腾,已属可厌;且各菜之味,有一定火候,宜文宜武,宜撤宜添,瞬息难差。今一例以火逼之,其味尚可问哉?而《迷失东京》的男主角鲍勃,则歪坐,在火锅店里,幽怨地叹道:真糟糕!什么饭店!居然要自己烧东西吃的!
火锅的流派,不外南、北、川渝三派。南派有海鲜火锅,打蛇边炉,潮式牛肉火锅等;北派有涮羊肉等,而川渝派花样百出,实火锅之大宗师也。
火锅千好万好,就只两样不好。一是几乎每个火锅店的地面,都油腻湿滑。撤掉桌椅,可直接转营旱冰场而无需装修。如到川渝一带街边的小火锅店,地面油腻之外,更有白花花一片片的纸巾团,那情状,是相当地淫荡啊。火锅店的另一样不好,就是气味。不是指吃时火锅的香气,而是指吃后残留在衣服头发甚至真皮层的火锅气。时尚美女去吃火锅,完事后重做头发和干洗衣物的费用,多半是要远超一顿火锅的价钱的。这两个问题如果解决得好,估计火锅重回殿堂之日可期。
吃火锅,除了配凉茶和鬼佬凉茶(粤俚:啤酒),冰过的白葡萄酒也是很好的选择。取的都是冰火九重天、阴阳合抱太极图一的美食、美学趣味。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要甜白,不要半甜,不要半干,就只宜干白葡萄酒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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