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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年,我们活得像棵树
来源:《华夏酒报》  2018-05-17 14:26 作者:洪漠如

 
在地震灾区北川龙门山的人迹罕至处,留存着一片灾后余生的古茶园。茶园里的古茶树,倔强地生长着。

这些年,我在不同的地方喝到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茶,每每喝茶的时候,感觉她就像钟鼓楼,守在父母离开的地方,守在堰塞湖边上,在物候轮回里,不断给自己重播那些记忆里的画面。

十年过去了,钟鼓楼的指针还停在14时28分04秒。

地震、余震、唐家山堰塞湖,十年前的那个5月,我们活在悲痛里。十年来,北川县城重建,一切都在重新开始。2017年5月,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很兴奋地对我说,他在地震灾区绵阳北川腹地的龙门山上,发现了一片古茶园。随即,发来好多照片。

没想到,这片灾后余生的古茶园,还倔强地生长。

其实,我对这片土地上的茶并不陌生,每年5月,我都会收到一包茶,大致就来自这里,已经连续收了五年。而我对寄茶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

十年前

十年前,那个睡眼惺忪的午后,正烦闷着,突然感觉地面开始颤抖了。突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剧烈晃动,紧接着天花板也在掉落。我本能地高呼:“地震了,快跑!”

我们班的教室在一楼,出了教室门穿过前厅从一个坡道上去就是操场了。除了上体育课的同学,我们是第一批到操场的。

站在操场上回看教学楼,建筑的接缝处瓷砖都已脱落,教室在高层的同学正在慌张地涌向楼梯。

我们学校在山顶,站在操场上可以俯瞰绵阳城,御营坝热电厂的烟囱冒着黑烟。那一刹,视线里像一幕空镜头,电停了,通讯断了,城市保持着死寂般的静默。我们在操场上,哪也去不了,老师们也陆续撤离到操场,以班级为单位,大家围坐着静候外面的消息。

同学大多都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灾难场景,家和学校成了双向牵挂。那一刻,城市的公共设施都已瘫痪,彼此隔离,视线里倾斜的围墙与残破的教学楼都在隐隐暗示着外面的境况。有女同学按奈不住开始抽泣起来了,这一哭,大家也都陷入了森森的忧虑里。

那天没有晚餐,有也没心情吃,有同学家长到学校来想接孩子回家,大地震后余震不断,见面一想才发现,可能还是学校操场更安全。于是报个平安就转身走了。

余震慢慢平缓了,学校放我们回宿舍拿卧具,晚上大家都在操场打地铺。走进宿舍楼,墙上的裂痕让我不敢久留,大家有序地进入寝室,将凉席和被子一卷,拔腿就往外面跑。

校长哽咽着向我们通报了灾情,北川、平武、青川等地的同学都哭成了一团。

入夜,依然余震不断,发电机提供的灯光很微弱,我和几个男同学受托打着手电筒从窗户翻进去摸回了我们的教室,将大家的手机电池、蓄电台灯、手电筒带了出来。

回到操场,同学们围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大包东西分完了。最后还剩下一块手机电池和我在这学期刚买的一部MP3。电池是阿秀的,班上同学都知道,她是北川人。此刻,她正在角落里,屈膝坐着,把脸埋在膝盖里,手里握着手机,偶尔抬起头按下重播键。我走上去把她的手机备用电池递给她,我十分忐忑地问她:“还没联系上家里人?”她木讷无助地点点头。我把我的凉席拉了过来,就坐在她旁边,打开MP3,在收音机模式里调到了“中国之声”,广播里正在直播救灾实况,我把一只耳机递给她,她把粘在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将耳机塞在了耳朵里。汶川、北川、绵阳……自己的家乡第一次这么高频率的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被提到。

广播里没有好消息传出,阿秀默默地听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我们就这样一直熬着到凌晨,紧接着天上开始落雨,那是一个不眠之夜,我们惊魂未定。

学校把北川、青川、平武方向的同学组织在了一起。这时候,他们归心似箭,但待在学校似乎是唯一的选择。阿秀留在了学校,临走我把MP3留给了她。

大地震改变了大家的心态,乐观不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从精神深度上感悟过一次生死。

那年,震区的高考延期,我们复课是在高考之后,课程也没法按部就班地上了,简单划了一下重点就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了。复课后,阿秀没再回学校,学校很快给她办了转学手续,去哪儿了,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地震后她父母被埋在了自家房子下,第5天救援人员才将他们挖出来,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那场大地震北川死了很多人,失踪了很多人,我们不知道那些失踪的人最后还能否重逢。复课以后,阿秀在我们的生活里就像是失踪了一样。

这五年

大学毕业后,我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一天午后,我的手机响了,陌生号码,北川的。电话那头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声,“班长,还记得我吗?我是阿秀,我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你的电话。”

要了我的通讯地址一周后,我收到了她寄来的一个包裹。拆开,是一个牛皮纸包装盒,上面用钢笔写着五个字“堰塞湖之春”,打开,鲜嫩的茶芽散发出清爽的香气。在牛皮纸袋的底部用塑料缠着一个小包裹,打开,是我的那个MP3,棱角已经磨旧,打开电源还能用。里面装着好几段“中国之声”的音频。

我加了阿秀的QQ,后面又加了她的微信,我一直很想知道她那几年是怎么过的,但她不爱发动态,五年多的时间,竟成了一片空白。

2015年,广州,我们在琶洲茶博会邂逅过一次,当时川货搞了全国行的活动,阿秀在北川展区有个小展位,电话里感觉大大咧咧的,见面后的腼腆与羞涩让我们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竟然一言不发。

2016年,北京,阿秀打电话问我要地址,给我寄了茶,同时还寄了她结婚的邀请函。那个5月,我一直在茶山里考察,未能赴约,我寄了两个茶饼给她,分别是2013年和2014年的原料,没做任何说明,我想她也许能懂。

2017年,长沙,阿秀问我在哪儿,那个5月,我在湖南农大搞一个实验。不久就又收到了她寄来的茶,半斤左右,头春芽头,她的手艺进步很快,她的茶一般我只自己泡着喝。

2018年,昆明,她又问了我的地址,我想出差回去,茶差不多就快到了。

这五年,我在不同的地方喝到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茶,每每喝茶的时候,感觉她就像钟鼓楼,守在父母离开的地方,守在堰塞湖边上,在物候轮回里,不断给自己重播那些记忆里的画面。

十年过去了,曾经我有过帮助阿秀忘记那段记忆的念想,后面喝着她寄来的茶才骤然发现,其实守着记忆也挺好。像树的年轮,每一年都会在生命的横截面上留下岁月的痕迹,或宽或窄。我们在年轮里看懂了时间,却终究看不懂这棵树抓着土壤求生时的挣扎。

朋友发现的那片茶园,距离北川老县城有3公里,离唐家山堰塞湖有5公里。距离阿秀家应该也是很近的,我问朋友地震时在不在北川,他说不在,但他老婆在废墟下埋了4天才被救出来。一对以茶为业的夫妇,在经历了生死之后方才理解什么叫拿余生来好好地爱彼此。

在山里,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平凡夫妇,守望在西路边茶的起点。一杯清茶,伴着山里的云起云落,安安静静地生活着。

在他们身上,我似乎看到了阿秀的生活剪影。(感谢茶业复兴、牛贵义、阿秀、四川抗震救灾办提供相关资料)

编辑:赵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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