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瓶装酒还不像现在这样普遍,人们总是习惯到供销社里去打散酒。其实,供销社里的货架上,瓶装酒也是有的,只是大伙还没有那个条件买了去喝。打酒的酒瓶,当然还是医院里的葡萄糖瓶子最好,密封、闭气。装上了酒,横放竖放,既不用担心它会洒,也不用担心它会走失酒味。于是,我家的酒瓶子就全是这种亮晶晶的葡萄糖瓶子。
那年的腊月,家里杀年猪。杀年猪是庄户人家的一件喜庆事,自然要留下杀猪佬、帮忙服杂的以及亲戚朋友来吃顿年猪饭。常言道“无酒不成宴席”,何况杀年猪正值寒冬腊月,喝上两口也正好借酒来暖和暖和身子。因而,家家户户的年猪饭席上,喝酒就成为了大伙们的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
屋外面的猪肉,还吊挂在梯子上,杀猪匠还在一刀一刀地分块在砍,屋内母亲早就让杀猪匠割下了一块在灶台上洗洗刷刷地开弄。待外面杀猪匠将所有的事务收拾完毕,屋里母亲的年猪饭也就一下全部做好了。土炉子土炖钵,炖得新鲜的猪肉、新鲜的血花喷喷地香。桌子上,碗筷、酒杯早就已经摆上。主人一招呼,大伙就一下全都围了上来,喜好两口的就已经开始在摸酒杯。父亲就站起身,顺手从窗台上摸过来一瓶酒,开始一一地给各位满上,嘴里说着“酌了的先喝,酌了的先喝”,一圈酌完,最后才来给自己满上。
可就在父亲转身放酒瓶的时候,竟突然一下发觉,今天真是奇怪呀!平常一圈酒还未酌完,就有人将嘴里的酒咂得山响,怎么今天全都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还非得等主人上了桌子才开喝?父亲转过身来刚一落座,就听得有人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声:“酒?”父亲说:“客气个啥?酒酌了你们就开喝嘛!”立马就又有人又说了一声:“酒?”父亲还是未明白,还在说:“好!既然大家都这么地讲客气,第一杯酒大家就来一起喝,干!”
谁知,父亲的酒刚一到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就立马“呸”地一声又吐了出来。心里说,这喝的哪是酒,分明就是水嘛!一桌人见了,全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母亲从厨房里跑过来一看,也笑了。连连对父亲说:“这哪是酒呀?这是我夜晚用来灌热水暖脚的暖水瓶呢!酒,还在里屋的柜上搁着呢!”
结果后来,那一次的酒,大伙就喝得特别地有兴致、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