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是所有人想方设法要把握的一种东西,其实光阴是没有办法把握的,就像所有的完整都会在时间之中被消磨掉一样。
记得去年初夏,我第一次到西部去。车到西安时正是子夜。夜幕之下红尘万丈之处,就是万人瞩目的长安城了。每次翻读唐诗,感觉那一个已逝去的王朝,正从一张张薄薄的书页上凸现出来,所有的一切都那么鲜活:仙乐缥缈的云中骊宫,月落乌啼的城外枫桥,箫声呜咽的大漠军营,桃花流水的西塞山前,枫叶秋花的浔阳江头……也曾经多次梦回唐朝,遥想如果是在唐朝,我是不是不甘心做一个蓬蒿人,能像李白一样仰天长啸出门去,买一只轻舟顺江而下,任清凉的江风吹动潇洒的青衫?我是否会在城中人来人往的长安酒肆金龟换酒?我是否会选择一处临街的窗子与一个叫王维的人对饮,酒酣后,也来一曲清凉的《竹里馆》呢?“世间好语言,已被老杜道尽;世间俗语言,已被乐天道尽。”唐朝诗人的才华,着实让后辈文人骚客上千年望而生畏,只能虔诚地行注目礼……
如今,让中国人在世界舞台上风光290年的朝代已去。斯人已逝,我们已无法看清他们真切的面容,无法聆听他们真实的吟唱。尽管诗人们的名字依旧清晰,我的内心仍虔诚地想去触摸他们留存的依然温热的文字,可是,谁又能“独坐幽篁里, 弹琴复长啸”,与明月为伴呢?
一个人对旧情往事难以忘怀,是有一定人生哲理的。所以,王粲在《登楼赋》中唱出了“人情同于怀土兮,不以穷达而异心”。这种感情,即使是无赖的刘邦皇帝,建了新都也要与父老盘桓叙旧,来唱《大风歌》的;即使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哪怕误了戎机,也要衣锦还乡探故的……因为这些具体的存在,时间获得了可以捉摸、可以保存、可以复活的形态。它酿造一些甜蜜和苦涩,带给我们精神上的醉意,比如一次出游。
那是去一个小城看一个人,一个故去很久的人,依旧流香的故事和传闻让我们浮想联翩。途中,天莫名地下起雨来了,于是旅程变得闭塞和无聊起来,谁也不想多说话,昏昏欲睡。快抵达目的地时,雨竟然停了,隐隐的西天透出一丝红光来。到了目的地,整栋小楼处在一层蒙蒙灰色中,所以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进得正门,穿厅而过,后院有一道栅栏门,却锁着,不得而入。栅栏门的那一头疏疏落落地种了一些树。静静地在关闭的门前站着,不管那是一栋历史的遗迹还是一份封存的记忆,于我们,都不愿有任何不甘。想着一个人的一切就这样被囿于这栅栏门后,忽然竟觉得天宽地阔,一切仿佛是因缘而来因缘而失的。谁也不说话,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直看着天色又暗淡下来,才觉出时光终是不停歇的。
“爱情逝去遗下了旧光阴和不堪没有新生,你看不见想不到放不下却就似并未发生,听不见摸不到抱不住却令这大地降温,怀念着你蚕食我心冰雪的冷感……”抱不住的光阴遗落的何尝不是这般的冷感呢?《荷马史诗》中有一个“游动悬崖”的故事:奥德修纪返乡的途中,经过
文章来源华夏酒报一片茫茫的大海,一个女神告诉他:“你不要走这条路,这条路上有一个悬崖,来回游动,任何事物都无法经过,甚至连飞鸟也会被夹住尾巴。”于是,奥德修纪就没有走这条路,而是走了另一条路。我们的生命当中到处潜伏着游动的悬崖,走这条路还是走那条路,人生便成了一个充满疑问和选择的过程。我们不是奥德修纪,所以也没有女神能够告诉我们该走还是不走。
还是那次西行,在月升之时,列车正过秦岭。银色的月光洒在疾弛的车窗上。掀开窗帘,望着圆圆的明月和隐约探出痕迹的山脊,脑海里念起韩愈当年翻越秦岭写下的“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竟有一种似乎从未感受过的天地合一的状态。我坐在狭窄的过道上,目光潮湿而温和,火车呼啸着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隆隆声从我的耳鼓里弥漫又消失,只有轻微的摇晃让我感觉自己在翻越秦岭。我不知道,再要等到哪个年月哪一个月明之夜,我能真正如一只野兔一样翻越秦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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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