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在豫西南的一个小镇上。小镇很古老,有窄窄的长长的巷子,有生满青苔的土院墙,有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街面,有深深的护城河沟,有高门大户旧世遗老,有肃穆的祠堂寂静的四合院,有咿呀吱扭的辘轳井,有三教九流的市井人物、油盐酱醋的寻常百姓……我童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外婆家的这个小镇上度过的。
小镇隔日逢集。临街的铺面,大都是土砖青瓦的老屋,靠着街道的那面墙,是用一块块窄木板对接起来的,早上开店营业,把木板全拆掉,堆放在两边,就成了顾客出入的门。
商店多是卖布和日常用品的,像油盐酱醋洗衣粉棉油皂香表火纸什么的,当然,也卖散酒。有酒客进来,打上一毛两毛钱的酒,靠着柜台,三口两口喝下肚,用手抹拉抹拉脸,很惬意地咋巴咋巴嘴回味着,走了。
十字街口是小镇最繁华的地段,除了供销社和新华书店,肉铺和瓜果摊外,多是些卖小吃的,有卖凉粉包子的,有卖油条烧饼胡辣汤的。
还有个铁匠铺,从早到晚,总见师傅们在丁丁当当地忙活:风箱忽忽,火苗飞舞,铁具被烧红后,就用火钳夹出来,放到工作台上,趁热锤打,火星四溅,美丽如黑夜中的烟花。当红色的铁具变暗变硬,再把它放回火炉中烧,如是往复,如果觉得可以了,将它浸入冷水中,就会“呲”的一声,冒出一股白气。
西街有家茶馆,一个长方形的炉灶,上面摆了两排长嘴的黑铁大水壶,水烧开了,就会“呜呜”鸣叫。主人姓满,左腿有点跛,人们管他叫满瘸子,听说他曾经是国民党军队的一个小排长,腿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被红卫兵给打瘸的。
我不知道这传言是否属真,但他镶着金牙,五十多岁了还留着长头发,偏分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人。一瓶开水五分钱,没有零钱找时,满瘸子就说,给你个茶牌行吗?那是一个二指宽,四指长的硬纸板,上面盖有“西街茶馆”的印章,下次就可以拿上这个牌子来打开水。
镇上人多,地少,街坊四邻都想方设法
文章来源华夏酒报做生意。我二舅卖豆腐,四舅卖豆芽,张老八补鞋,丁二娘家卖黄酒,李麻子卖水,一挑水一毛钱。
我四外公爆爆米花:一个椭圆形的笨重的黑铁桶,固定在炉灶上一个可以转动的支架上,炉灶烧劈柴,一端连接着鼓风机。四外公左手摇鼓风机,右手来回转动爆米机,嘴上叼着烟斗。时候到了,就把爆米机掉转过来,出口对着长长的布袋子,用一个铁套套住爆米机顶端,用力一扳,同时用脚一踩,“砰”的一声闷响,香气四逸。
守侯在一旁的小孩子就立即围了上去,拣拾散落在地上的米花,当然也包括我。那时的四外公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很勇敢很了不起。
张大少家离外婆家不远,从他的名字就可以推测出,他们祖上是大户人家。解放后他有一个老婆一个姨太太,政府让他选择其一,他留下了年轻的妾。张大少没有一点儿贵族后裔的气质,整天喝酒,醉了,就骂街,打老婆。他们家的院子大,房屋多,但很破旧。后园荒草丛生,树木成林。白天,这里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但到了晚上,就不敢来了。
与张大少家一墙之隔的是老马家,门前有一个拴马桩,祖上是清末的大官。与张大少家不同的是,老马家还保持着书香门第的家世风范,所有的人都文质彬彬,气度高贵不凡。只是,他们家的大门经常紧闭,神秘莫测。
参加工作后,我就很少再回小镇了。现在的她,早已经脱胎换骨了,可在我的心里和梦里,我的小镇,她永远那么简单、温情、古朴,在黑白片的浮光掠影中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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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