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易老,物是人非。
4月4日,本应细雨绵绵,但却难得艳阳高照。我早早赶回老家上坟,今年山林防火抓得格外严,上山的路口都有专人把守检查。“见烟就罚,见火就抓”标语紧绷着,挂在路旁,让人感觉这个清明过得真是不畅快。一年一次,去给老祖宗烧点纸钱,今年一张没烧成,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许久没回家,除了家,周围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一些陌生。和老妈闲聊家常,突然想到这次回家没见到大爷爷,以往每次回家,他都蹲在小桥头抽他的纸烟卷。老妈叹息一声说:“今年年初就走了,脑溢血。”我这才想起在墓地还见他大儿子在嚎啕大哭,不觉一阵恍惚。
我不免思绪飘进了悠长的回忆里。大爷爷比我父母年长5岁,但辈分大,抽旱烟卷和喝酒是他的两大爱好。
他家里不怎么富裕,在我印象中,他一直不怎么换衣服,年轻时离异,便自己独立抚养着两个儿子,这让本来就不宽裕的家里,更是捉襟见肘。
但他很倔强,他常说,无论如何也得让兄弟俩念完书,不能苦了他们。那时候学校收费项目多,供养两个孩子读书对于一个农村正常家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对于他。老妈可怜两个孩子,倒是经常叫他们来家里吃饭,因此我和他们兄弟俩便很要好,到现在他们对我母亲都很客气。
但在这艰难的岁月里,他还是舍不得放下他的小嗜好,每天哪怕抿一口白干也好,他最常对两个儿子说的话就是,好好念书,挣钱了买点好酒给爸尝尝。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大儿子参加了高考,最终被青岛大学录取了。谈不上多好的学校,但我深知其中的不易。
上大学后,花销一下就大了起来。这让大爷爷开始感到吃不消了,他跑到镇上的纸箱厂打工,但供养两个孩子还是只能勉强维持。从这时起,我再没见他喝过酒,我几次见他在小卖部门口转悠,狠狠地抽灭一根烟卷后,便大踏步地走了。我知道他心里痒急了。
一年后,他大儿子放假回来了一趟,便匆匆赶回去打工了,他不想让他的老父亲太累。
第二天大爷爷喊我去他家,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瓶酒给我看。原来是他大儿子用奖学金给他买了瓶五粮醇,他自豪地说:“你大叔说等上班挣钱了,给我买五粮液喝,听说这个酒可了不得。这小兔崽子,买一瓶酒,我能买多少白干,哈哈!”
后来,他大儿子断断续续回来几次,每次都带回一瓶五粮醇来,但我从没见大爷爷喝过。
期间,他小儿子辍学打工去了。大爷爷不再那么累了,但感觉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就没了。
转眼到了2014年,他大儿子在上海发展得不错,大爷爷很骄傲,每次我回家,都对我说:“你大叔说他要带五粮液给我喝,他太忙了,忙点好。”五粮液应该是他对儿子的自豪吧。
可最终,大爷爷还是没有喝到他心心念念的五粮液,就这么去了。
4月4日,又到了缅怀故人的时候,大叔终于回来了,这次他带回来了五粮液,却只能带去那一抔黄土堆前。那是我第二次见大叔哭,第一次是大爷爷去世。
(作者系本报记者)